他是动了心的 (一更)
他是动了心的 (一更)
烧过了引路幡,罗修蹲下身子刚要开始烧冥衣,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吼声:“子安!你在这做什么!” 罗修吓得弹起身子,心虚地低下头去:“爹……我……我……” 一个五十上下的瘦削男子快步走来,看了看地上的冥衣纸钱,抬起手来就往罗修脸上挥去。 罗修缩着脖子闭着眼,等着父亲的巴掌落下,等了半天却只听他父亲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的道理难道还不懂?还要为父教你么?” 罗修睁开眼,见父亲把手放了下去,才敢小声解释道:“我与溶meimei是自小的情分,今夜是她的头七,我……我只想祭奠她。爹也与黎世叔相交多年,怎么忍心……” 罗父威严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她毕竟死得不好看!一个女子失了妇德、不洁不贞,你还来祭奠她?圣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罗修焦急地辩解道:“爹,旁的人糊涂,爹还不了解溶meimei的为人么?她是被冤枉的!” 罗父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抬起手来又想扇儿子一巴掌,大喝道:“你给我把嘴闭上!那一日你还敢去拦着人家沉塘?你还要不要脸?差点就成了jian夫你知不知道!如今还不知道避嫌?若是让人瞧见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 “住口!好在姜家替你澄清了,不然你背着jian夫的骂名,还如何赴春闱?你对得起罗家的列祖列宗么?” 罗修低着头沉默不语,罗父接着严厉地说道:“你若执意祭奠她,为父立刻就撞死在树上!” “爹……” 罗修虽不情不愿,只能无奈地任由罗父将他拉走。 徐弘川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想必是天色太暗,罗父根本就没瞧见自己。 罗父说起溶月时,不自觉流露出鄙夷的语气,他手捏成拳头差点就砸了过去,看在罗修的份上他忍下了。 罗修没白白喜欢她一场,她生死攸关之际,罗修还能不顾自己的前程出手救她…… 徐弘川走了过去,借着引路幡麻绳上的火星子,开始烧罗修拿来的冥衣,然后是纸钱。 王士奇和齐越回来时,弄来一马车的焚烧祭品。 齐越深知徐弘川的个性,黎娘子活着的时候都跟他的眼珠子似的,如今烧给她往生用的东西,怕是把整个青州的祭品都烧给她,他也会嫌少。 徐弘川一件接一件地烧,他有满腹的情话要说,喉咙却堵住了一样,不知该从何说起…… 烧了纸衣,他叨咕着溶儿要多穿些别冻着,本该烧些丝绸做的衣裳,着实委屈她了…… 烧了纸扎的文房四宝,他又自语溶儿爱写字,说好要送一方上好的砚台给她,也没来得及…… 等到烧纸马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嘟囔着,溶儿不会骑马,这可怎么好?应该烧一座轿辇给她的,这都怪他,也没想周全…… 纸马还是得烧给她,也不知黄泉路有多长、要走多久,不能累着溶儿…… 徐弘川眼眶发红,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火焰,絮絮叨叨地说着,该如何上马,怎样拉着缰绳,脚要怎样、腿要怎样…… 王士奇和齐越站在远处,听见徐弘川一本正经地教“黎娘子的鬼魂”如何骑马,那荒诞的模样让他们俩心里一阵阵发毛,老大这是神志不清了? 王士奇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冷战,小声问齐越:“老大……瞧见黎娘子了?看着真瘆人啊……” 齐越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我瞧着也吓人,这几日老大跟得了失心疯似的,回府以后我得给他配些药吃。” 王士奇叹了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哎,我只以为老大贪恋美色罢了,没想到……” “没想到他是动了心的。” 齐越把话接上,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老大对黎娘子的心意,他早就瞧出来了。 他跟在老大身边这么多年,美艳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也不是一回了,哪一回他们老大都弃之如敝屐。唯独这个黎娘子,老大是真上心。 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将火苗吹得左右摇摆,燃烧的纸堆里突然迸出无数颗绚烂的火星,如同闪耀的萤火虫在暗夜里跳跃飞舞! 金红色的火花渐渐聚在一处,盘旋在火堆上面追逐嬉戏…… 徐弘川的手顿住,欢喜地望着轻盈飞舞的火花:“溶儿,是你么?” 纸堆上的火苗又渐渐变小,四处飘散的火花也隐在夜空之中,转瞬即逝,只剩下岸边的柳枝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徐弘川满怀期冀的心绪又低落下来,嘴边突然传来咸涩的味道,是他的眼泪…… 溶儿,你若是回来了,让我再看一眼…… 溶儿,你是怪我,才不肯回来…… 溶儿,今晚喝下孟婆汤,是不是就要将我忘了…… 溶儿,如果有来世…… 徐弘川突然眼一黑,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这一夜,徐弘川不知做了多少个梦。 一会梦见他离开青州那一日早晨,溶月伺候他穿上官服,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叮嘱她,千万不要去姜家。溶月笑着答应,突然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得他在梦中大吼…… 他又梦见溶月仰面沉在水里,面无血色、双眼无神,吓得他要伸手去捞,却怎么也够不着她,他急得大吼叫人帮忙,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张着无神的大眼,一点点陷入漆黑的河底…… “溶儿——” 徐弘川大叫一声,突然睁开惊恐的双眼,从榻上弹坐而起! 一旁的齐越火速凑了过来,惊喜道:“老大你醒了?昨晚可吓死我和二哥了!我去叫二哥来。” 昨晚老大还没烧完祭品呢,就一头栽在河岸上昏了过去,他和王士奇都吓坏了! 齐越兴冲冲地跑出门去,徐弘川则呆愣地环顾四周,他在自己的寝房里。 一切只是个噩梦? 他慌乱地扯开锦被,鞋都来不及穿,光着双脚、踉跄着虚软的步子,跌跌撞撞跑出正房,直奔溶月住的西厢而去! 作者: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老徐也好可怜,呜呜呜。。 爱情嘛,肯定得拉扯、虐心,波折~~~~~ 心疼老徐一秒钟,下笔一丝也不留情咩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