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武三通

    暮色蒼茫，襄陽城外一片荒煙蔓草。殘陽如血，照得草尖盡染紅霞。風過蕭蕭，雁聲斷續，天地之間多了一股難言的淒冷。

    武三通立於風中，滿頭花白鬚髮隨風亂舞，目光卻凝在不遠處的兩道人影上。那是他的兩個兒子——武敦儒與武修文。二人皆是神情冷峻，劍鋒相指，殺氣騰騰。

    「造孽啊……」武三通喃喃低語，聲音似泣似嘆。

    他一生行走江湖，見過無數刀光劍影，卻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要看著親骨rou為一女子反目互戕。

    「把劍放下！」

    陡然一聲暴喝如驚雷炸響，震得荒原上寒鴉四散。

    「太不像話了！為了一個女子，竟然要兄弟相殘！你們心中還有為父嗎？」

    武敦儒手中長劍微顫，終是緩緩垂落；武修文咬唇不語，眼中仍閃著不甘的光。

    待塵埃稍定，武三通看著這兩個執迷的孩子，慘然一笑。

    「好俊的越女劍法，不愧是郭大俠的高徒。」

    「有這麼大的本事，若是用來為你們娘親報仇，老夫當瞑目九泉。可如今卻對著親兄弟相攻，這是什麼道理？」他語聲淒涼，字字扎心。

    那句「娘親」二字，直擊兄弟二人心底。武敦儒垂首不語、武修文目光游移，俱是羞愧難當。

    武三通見狀，話鋒一轉：「既然你們兄弟倆武功已有所成，走吧！隨爹尋李莫愁去。」

    他語氣低沉，眼神卻藏著一絲算計。他心裡明白，唯有遠離郭芙，方能讓這對兄弟斬斷這段孽緣。

    「那女魔頭害死你們娘親，此仇不共戴天。」

    「當年為父是打不贏李莫愁沒錯，但是現下你們兩兄弟都長大成人了，咱們爺兒三人齊上，還怕她什麼？」

    武敦儒沈吟道：「不然，那女魔頭的武功深不可測。日前，我們兩兄弟和郭芙曾經三人圍攻那魔頭，那魔頭本來已經下風。就在我們將要得手之際，那魔頭突然攻勢大盛，我們險些支持不住。隨後那魔頭洋洋得意而去，倒似未盡全力，戲耍我們一般。」

    武三通心裡一驚，心想：「這兩個小娃兒好不知天高地厚。武林中人敬仰郭大俠，讓著你們兄弟倆，竟讓你們敢去挑戰李莫愁。」

    武三通勉強道：「為父的武功高出郭芙甚多，不可相提並論。爹爹用一陽指正面迎戰女魔頭，你們倆兄弟用降龍掌尋隙夾擊，還不把那女魔頭給拍死？」

    其實武三通十年前和李莫愁交手時，早已知道自己不是那個女魔頭的對手了，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報不了仇。如今重提舊仇，也只是想借復仇之名，讓兩個兒子轉移心思，莫再沉溺於兒女情長。

    三人啟程北行，一路打探李莫愁的行蹤。行至一處荒郊，忽聽遠處叮噹之聲，金鐵交鳴不絕。武三通止步，凝神細聽，但聞刀劍破空聲中夾著女子嬌叱，顯然戰況激烈。

    三人循聲而往，轉過山坳，但見一個獨目中年男子手持金刀黑劍，獨戰三名年輕人，他的刀勢猛若奔雷，劍光點點如星。對面三名年輕人苦苦支撐，幾欲不支。

    三人中，為首的年輕男子劍法精純，獨力抵擋大半攻勢，另外兩名少女則遊走側翼，衣裙已被刀劍劃破數處，情勢岌岌可危。

    武修文凝目細觀，失聲驚呼：「耶律齊大哥？！」

    耶律齊一聽，知道是前些日子一起將李莫愁打退，說話相當投契的小俠武修文。於是聲音中帶著一線希望，急呼道：「小武！這惡徒方才意圖玷污民女，還請仗義相助，共擒此獠！」

    武敦儒、武修文對視一眼，心念相通。二人同時拔劍上前，身形如電，劍光寒冷。

    獨目中年男子怒喝一聲，刀劍齊舉，殺氣暴漲，此人正是公孫止。

    公孫止的獨目凶光閃爍，金刀黑劍使得愈發狠辣。霎時間刀劍相交之聲不絕於耳，七人戰作一團。只見耶律齊的全真劍法圓轉如意，武三通的一陽指指力千鈞，其餘四人遊走四周輪番夾擊。六人合圍，殺氣大作，砂石飛濺。

    一時之間，場中刀光劍影，宛如閃電狂舞。公孫止以一敵六，仍不露敗象。那金刀黑劍交錯之間，聲如龍吟，威勢駭人。

    戰至酣處，公孫止突然刀劍交錯，使出絕情谷獨門絕技「陰陽倒亂刃法」，金刀似劍，黑劍如刀。

    小武見之大喜，心想：「這惡徒刀使劍招、劍使刀招，自亂陣腳，手忙腳亂了。」

    哪知高興不了多久，戰局卻急轉直下。公孫止詭異招式層出不窮，耶律燕在旁嬌斥：「卑鄙無恥！哪有人像你這般亂打一通！」

    眾人招架不住。六人頓時被逼得步步後退，形勢危急。

    就在此時，遠處忽傳一聲清嘯，風聲裡夾著銀鈴般的笑語——

    「哎呀呀，這荒郊之地，怎地鬧得如此熱鬧？」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兩騎並馳而來，一白一紅，踏起塵沙。

    當先的婦人風姿綽約，手持青竹棒；隨後的少女纖腰玉容，明眸若星，嬌顏如霞。

    正是黃蓉與郭芙母女。

    但見黃蓉纖手一揚打狗棒倏出，精妙絕倫的招式頓時打破戰場均衡。公孫止見狀臉色大變，金刀黑劍虛晃一招，身形暴退三丈，拼命搶佔住上風處的方位。

    武三通凝望黃蓉母女，心中百感交集。這對母女容貌絕美，一個美得讓他兩個兒子反目互戕；一個令他當年驚艷不已，為了她，中計獨扛百斤巨石。

    風捲起落葉，在他花白的鬚髮間纏繞不去，似在訴說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