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满嘴荒唐言
第二十八章 满嘴荒唐言
话是早上说的,梁子是午时结的。 张氏是个人精,她晓得王mama的不简单,所以并未直接冲突。 近几日也是摸出了些门道,内院午时送餐时间基本是一致的,所以她呆在门边趁着隔壁有声音便开了门。 “呦这隔壁还住着人哪!” 王mama未想到有人冒出来愣了一下。 “哎呀,想必是宅里的姨娘吧?”张氏未说是主母,而是用姨娘来贬低,明摆着挑事。 王mama不理她,接过食盒便想要往里走。 “姨娘有什么了不起,再过几日主家回去也不知带不带你。” 吧嗒~食盒掉在地上,里面的饭菜撒出来。 春夏抬眼,嘴角微微上挑,随后闭着眼悠闲的躺在长椅上晒太阳。 王mama心中了然,转而精明的目光看向不远处假寐的春夏身上。 “你说什么。”稍一转头是王mama近在咫尺的脸,“什么主家要走。”明明是青天白日,但她狰狞的目光实在恐怖,吓得张氏连连后退好几步,连着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你......我偶然听到的,你难道不知?”既是准备投靠春夏,张氏必然不会把人给招出来。 王mama看着房门口躺着睡觉的春夏,手握成拳,合该她想到的,他来本就是拿人去邀功的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她高看了自己,想着三年相思可以抵过他心中愧疚,能看着一丝丝的情意带她离开。 是她妄想了? 王mama望着春夏定定地出神,在张氏正要赶她走时,一手拨开径直的往里走。 “唉~”张氏未料到人有如此举动,刚反映过来人已经走出两三米了。 春夏半合着眼再睁开时,王mama到了身旁,赤红的脸带着怒气好似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 看来王mama对曹旺真的是用情至深了。 可惜了了。 春夏就这么躺着,眸中毫无波澜,哪怕是王mama伸手掐死她都无所谓的冷静。 ‘噗通’一声双腿跪地,“请小姐带我回去。”姣好的容貌有了岁月的痕迹,再怎么精致打扮虽有韵味,但是终是抵不过色衰。 春夏抬眼望向张氏,眼神向门边一扫,后者识趣的把门关上。 她抬手捏住王mama的下颚,板着对视,“回去也不是不行。”在看到希冀的目光,她又不轻不重的补上一句,“可是回去就能解决一切么?” 是啊!回去了,她也夺走不了他的心。 况且那儿还有曹相嫡女——曹语嫣。 “王mama你今年芳龄多少。”用芳龄几许问她,无异于嘲讽,春夏看着这位年过三旬的妇人,似乎曹旺要比她小上许多吧。 赵三和曹旺的事她只知晓一些皮毛,但对于赵三,区区小儿的曹旺为何笑到了最后,其中不乏王mama的助力吧! 见王mama铁青着脸不答。 “你怎能保证那里没有其他人。”以前在宫里私下会听闻男人在经历过床事之后便会开了闸一般食髓知味不可收拾。 想必那曹旺也是如此。 曹语嫣他碰不得,旁人便能碰的,奈何有人苦等却换不来真情。 王mama的脸转而惨白,她扯着衣袖死死咬嘴唇,眼神空洞又无力。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为她人做了嫁衣。”春夏松开手,王mama失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看人如此伤心,春夏打算留些时间给她想想,转头要往屋里走。 “我该怎么做?” 挑起布帘的手一停,她回眸话有深意,“想想你同他最开心的时候,你有什么,而他有什么,再思考他如何才能回到你身边。”布帘放下隔绝了外边的冷,春夏站了许久,大约可能只是觉得很久。 她也不该自欺欺人...... 依照现在的情形,是很难离开的,原本想要依靠王mama拦住曹旺,但几日看下来根本行不通,只能是放长线看看。 见方才那样的王mama,春夏其实是有些不忍的,前世记忆里那个高傲模样的女人行为处事端庄有礼,看着像是出尘不染的莲,和其他管事极为不同,倒是让他们这些小辈十分羡慕,但现如今她跌落尘土,被蹂躏在泥里,少了以往的白,更多的是混乱和卑微。 多情总被无情恼。 无情扶得凌云志,有情人老无可归。 可笑么? 十分可笑! ‘想想你同他最开心的时候,你有什么,而他有什么,再思考他如何才能回到你身边。’ 王mama回忆过往,最开心的是他还未发达的时候,那时他还不叫曹旺,曹府的人都欺辱他,不是被管事克扣了例钱,就是被人戏耍没了饭吃,她大上他许多,看着人可怜便私下里接济了几回,慢慢熟络之后有了情愫,后来慢慢的他建功立业的次数越来越多,相爷赐了姓名,他们便越走越远。 后来她才知晓,他的心里还一直住着相爷嫡女,那个将他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曹语嫣。 再后来她替他认下了罪,念在服侍老太太多年所以被送来了这里。 王mama站起身苍白的脸上勾着笑。 她跌跌撞撞的走出去,推开门没留神看门槛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旁边的张氏光是看着就觉得疼痛难忍。 反观当事人却笑出了声。 张氏没听见交谈的内容,只觉得这人失心疯了,不免对春夏高看一眼。 这女娃还是有些手段的,方才还是个夜叉模样,现在倒像三魂丢了气魄,活死人一般。 一连好几天隔壁的都没什么动静。 春夏也不在意,只是认认真真地跟着张氏学礼仪。 明明前几日还是东倒西歪、乱七八糟的模样,可现在天差地别,每一个动作连着细枝末节处都是对的,张氏明明记得还未教过。 曹旺也从一开始的门口经过,到站在一边看着,再到最后坐在院里的竹椅上观赏,每每春夏转身都能瞧见他眼中的惊艳和欣喜,以及院门口一不小心漏出的衣摆。 又一次转身时,那抹衣摆早已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笑一笑!”正座上的人开口。 你说笑便要笑么?春夏腹诽,随即咧嘴笑得开怀。 大丈夫能屈能伸,保命要紧。 可曹旺眉头一皱,刚起的兴致瞬间消散。 变得不像了。 “还是别笑了。”说着站起踱步离开。 直到人影消失,春夏收起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不笑不是,笑又不是。 随手捞起矮凳上的茶水,而后想到是这人喝过的,恶心的扔到一边直接拿起茶壶对嘴喝了起来。 张氏看着脸色难看,教了这么些天原以为看着像个世家小姐了,稍不留神还是露馅。 “张嬷嬷,家中几口人呐。”春夏闲来无事问道,也是第一次问及家人。 张氏一愣猴着腰,“家中原有四口。”话说一半停下来哽咽了一下,“后来那死鬼卖了女儿讨了些粮,现如今就只有三口了。” 卖女儿换粮? 哼...... 春夏嗤笑,顿时觉得茶水发苦再也喝不下去,“可是换到了城东王宅。” “你怎么知晓!”张氏右眼一跳。 竟然给她歪打正着,“你何时送去的?” 张氏说了时间,春夏算了算,许久之前了,估摸着人已经不在了。 “那王家是个虎狼窝,送去便是九死一生,王大户男女之事上有隐疾,姑娘活生生进去的,第二日草席裹裹就扔乱葬岗了。”即便人还在,回来只不过是从虎狼窝又回到了吃人的地界,总归还是一死。 “不可能,不可能,那死鬼说卖过去是享清福的。”张氏拽着衣襟喘不上气的样子。 “哦~享清福享去了乱葬岗么,你不妨去看看东城的乱葬岗,多的是卷了席子不着寸缕的姑娘们,亦或是打听打听看我说的对与不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张氏神情呆滞不断重复,“王夫人是个心善的,他们还搭棚施粥。”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张氏希冀地看着她。 “因为遭了报应,靠着恩泽减少罪孽罢了。” 院里的树叶像弦断了一般吧嗒掉落下来。 张氏直直跪在地上干呕的厉害。 用女儿的命换来的粮食,总归吃着不好受吧。 “自家人都护不住,还指望着别人让她享清福?张嬷嬷,是我无知还是你假装不知。”混迹内宫多年怎会不知道结果如何,只不过是借着丈夫由头减轻负罪感罢了,这样的人既自私也自利。 “我~”眼泪混着着口水,张氏支支吾吾半天,“那孩子体弱多病,把我多年的积蓄花了大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呀!” 春夏嗤笑吐出一口气。 看吧,抛弃你的人总有许多理由,唯独那理由里没有自己的过错。 明明他们才是最终受益者。 “跟我回京都,你丈夫和孩子知道么?”春夏不想听她争辩,话锋一转问起别的。 张氏一顿,并未回答。 那就是没有咯。 见春夏了然的表情,张氏急急争辩,“我那挨千刀的常年酗酒,稍不顺心便是拳打脚踢,我~我不敢告知,大儿也是随了他爹的性子,我确实想离得远远的。” 相处几日,张氏什么样子的个性她岂会不清楚,饶是家里有个施暴的丈夫,她也是吃不得半点亏的。 被打是假,互殴才是真的。 满嘴荒唐言,真不敢相信要是带回去,如何死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