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当你绝望得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知道真相
二十六 天还没亮,朱曦就守在丞相府门前。 实际上,她一夜未睡,在御书房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两只手被自己的指甲掐得满是血印。 她既害怕韩苏招供,又害怕他不招供。似乎无论哪一种结果,她都会再度失去他了。 鸡叫第一声,朱曦就闯进了丞相府的大门。 面对睡眼惺忪的杨昱,朱曦冷冷道:“天亮了,朕来接人。朕按照约定,把韩苏交给你们一整夜,希望你们也信守承诺,还给朕一个活人。” “陛下放心,臣父在那里,应该万无一失的。”杨昱表面上这么答,心里却有些打鼓——父亲杨密之在刑房里一直没有出来,究竟问出什么没有? 走到刑房前,竟无人看守,杨昱不由怒道:“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小人在。”看守的家奴这时才匆匆赶过来,跪下给杨昱磕头,“是相爷说要单独审问,把小人们都赶开了。” 想起父亲偶尔看向韩苏时眼中的欲望,杨昱的心里自然明白。他怕朱曦进门撞见不堪入目的场景,便紧走到前面,大声喊道:“父亲,陛下来了!”一边说,一边抢在前面推开了门。 天还没有大亮,刑房原本就阴暗,加上灯烛早已熄灭,里面黑乎乎的,一时什么都看不清楚。朱曦被杨昱挡住视线,正要发作,前面的杨昱却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呼:“父亲!”随即跪倒在地上,大声叫道:“快,快去请大夫!” 慢慢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朱曦这才看到杨密之衣衫不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一边的刑架上,韩苏还是被绑在那里,衣服已经全被撕开,垂着头人事不省,被血打湿的长发半遮住了他赤裸的身体。 这帮混账,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居然没有给他解药!朱曦心头大惊,顾不得发火,手忙脚乱地冲到韩苏身前,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他身上,从怀中掏出断肠汤的解药,托起他的下巴就往他嘴里灌去。 幸好,他还有气息。 解药淅淅沥沥,灌进去的少,流出来的多。幸亏朱曦早有准备,多带了几瓶解药,赶紧叫人将韩苏从刑架上解下来,用衣服裹好,又亲自将他抱在怀里,好歹又灌了一些解药下去。 见韩苏身体的抽搐慢慢平息了一些,显然解药起到了作用,朱曦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一旁的杨昱:“杨丞相怎么了?” “我爹到底怎么了?”杨昱也朝赶过来的大夫叫道。 “启禀公子,杨丞相他……他已经去了。”大夫不认识朱曦,只能抹着冷汗对杨昱道。 “怎么可能?”杨昱其实也察觉到杨密之断绝了呼吸,只是此刻唯一的希望破灭,不由暴怒道,“我父亲一向身体康健,怎么突然就去了?” “小人也不知。”大夫苦着脸回答,“丞相全身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看表情,应该是突发了心疾。” “胡说,我父亲从来没有心疾!”杨昱怒道。 “平素是没有,但人的年纪大了,如果突然碰见特别激动特别兴奋的事情,就容易引发……”大夫解释。 特别激动特别兴奋……杨昱忽然一窒,想起父亲死状的猥琐,不吭声了。 “杨丞相是遇见了什么事,竟然激动得引发了心疾?”朱曦听说杨密之死了,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却只能表现得十分关心同情的样子。 “这……臣也不清楚。”杨昱哪敢说父亲是死于马上风,有苦说不出,只能道,“韩苏必定知道内情。请陛下将韩苏交给臣,臣要从他那里知道父亲的死因!” “他早已毒发昏迷,未必知道。”朱曦此刻怎么可能将韩苏交给杨昱,当下命人将韩苏抬了出去,“就算要问,也等他醒了之后,朕来问。” “放心,丞相去世朕也很悲痛,会下旨厚葬他的。”朱曦压抑着自己的笑容,步履轻快地走出了丞相府。杨密之一死,他的势力就瓦解了大半,光靠杨昱一个公子哥根本无法成事。无论怎样,迫在眉睫的逼宫之祸,算是消弭于无形了。至于杨密之,他胆敢侵犯韩苏,原本就该死,能给他个厚葬已经是她宽宏大量了! 回到宫中,朱曦立刻招来太医,给韩苏治伤疗毒。不论杨密之的死是不是韩苏做的,他都是大功臣。 韩苏这次又是中毒又是受刑,对身体的耗费太多,虽然被朱曦用珍贵药物吊着命,却一直昏迷不醒。 朱曦心里着急,不得已又亲自去请国师,想让沧澜用灵力来让韩苏醒来。她原本怕沧澜不愿出手,不料沧澜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 屏退众人,连朱曦都被赶出了门外,沧澜站在韩苏床前,伸手覆盖上了他头顶的百会xue,微微吐进去了一丝灵力。 而韩苏的眼睛,也终于慢慢睁了开来。 “我知道你是不愿意醒来。”沧澜淡淡地开口,“你是怕见朱曦?” 见韩苏微微点头,沧澜追问:“为什么怕见她?你帮她杀了杨密之,她这些日子对你可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其实……我宁可死了。”韩苏轻声回答,“我死了,她会思念我,可我活着,她永远都会猜忌我。” “可你若是死了,就不会知道真相了。”沧澜微微一笑,“比如,朱曦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多疑暴戾;比如,是谁帮杨家消除了青石峪的私兵证据。” “你会告诉我真相吗?”韩苏问。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沧澜见韩苏厌倦地闭上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但是神树的话,你应该会信。” 神树?韩苏惊讶地看着沧澜:“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沧澜岔开话题,“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杀掉杨密之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韩苏不无嘲讽地说。 “你逼出了手太阳小肠经里的银针,趁杨密之靠近的时候用灵力钉入了他的后脑,所以根本看不出他有外伤,大夫都只能说是心疾发作而死。”沧澜赞叹地点头,“真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哪怕手腕被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哪怕指骨被拶子夹得裂开,你依然可以将手指对准杨密之的后脑方向,还完美避开了神树护盾的范围。” “既然你已经知道,还问我做什么?”韩苏冷冷问。国师沧澜和杨家的关系不清不楚,青石峪的事情多半就是他做的。他既然知道是自己下手,为什么不揭穿真相,把自己交给杨家报仇? “我只是奇怪,你是怎么逼出那根银针的。”沧澜审视着韩苏道,“那样的疼痛,任何人都无法抵御。” “你怕我也逼出其他银针是吧?”韩苏知道沧澜心狠手辣,也害怕他会借机再给自己补入银针,只好道,“其实也是运气。断肠汤的毒性主要在肠中发作,断肠之痛激发了潜藏的力气,才能逼出手太阳小肠经中的银针。其他的针,是绝不可能逼出来了。” “机缘巧合,确实是侥幸。”沧澜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我问完了。” “可我还没问完。”韩苏急切之下,硬撑起身子,“你说神树会告诉我真相,是真的吗?” “真的。”沧澜点头,略有些怜悯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韩苏,“当你绝望得活不下去的时候,去到神树那里,就会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