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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此生不愿再见

    

第五十六章 此生不愿再见



    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公主府内混乱一片,医师婢女在喻幼清屋内穿梭,个个神色紧绷,手中端着的是鲜红血水。

    吵嚷声音持续至深夜才逐渐静下,女子的床榻被纱帐遮住,床侧的萧容满面担忧,在看到喻幼清醒来的那瞬,身体立刻前屈,“公主,你醒了。”

    喻幼清睁开双眸,用手指摸向小腹,愣愣的不说话。

    萧容医术极好,所以哪怕送走这个孩子,她也不会太过痛楚,可越是这般,她的心就越痛。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婢女想要阻拦什么人,可惜那人依旧毫无忌惮的闯入。

    喻幼清不用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她侧过脸庞,不愿去看。

    “盛舒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喂公主吃堕胎药,你可知这对她的身体……”

    萧容按照计划好的高声指责,可惜男人一个眼神都不给他,甚至直接掠过,大步到了床边。

    他并不解释,就这样盯着喻幼清,眼神复杂,沉沉的有些骇人。

    萧容的话语并未说完就突然隐去,看着二人的动作,他轻轻抿唇,心底五味杂陈,最后悄声退出房间。

    从皇宫回来后,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立刻动手下药,因为他害怕,害怕再迟疑那么几秒就会舍不得。

    “我外祖陈家有一门秘术,只用一小节竹器,就可cao控山间野兽为打仗所用,也正是因此,陈家打仗从未败绩。”

    喻幼清慢慢的说着,身体已经虚弱至极,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盛舒怀伸手将人抱进怀里,想要用劲,又怕她会疼,最后将下颌轻轻的贴在她额头上,“晚些再说,好不好?‘

    这人从来都是霸道不讲理,何时有过如此温情?

    可喻幼清恍若未闻,继续说下去:“先帝本想对陈家斩尽杀绝,包括母妃和我们姐弟,可他更想得到御兽的能力,所以留下了我们三人的性命。”

    “他知道母妃对他已是失望至极,必定宁死也不肯把御兽之术交给他,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他把我带在身边,说是亲自教养,实际不过是想要盯着我。”

    女子声音很轻,好似陷入回忆,“我少年早慧,比其他皇子公主都要聪明。先帝曾说过,我是最像他的孩子。我知道,他既为我自豪,也同样忌惮我。于是他命人一碗一碗的毒药给我喂着,以至于我只能勉强撑着一口气苟活。”

    “盛舒怀。”她突然回头,用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我知晓自己六亲缘浅,你亲手杀死的,或许是我此生唯一的子嗣。”

    此话如同一记重锤,将盛舒怀钉进深渊,狡辩不得,更挣脱不得。

    他的手臂竟在轻微颤抖,胸口朦胧一片,无法走出迷雾。

    “你走吧。”她为他做出决定,“离开京城。北疆有你父亲的旧部,你去那处,定不会被人欺辱,或许还能为自己博出一番天地。我此生,再也不愿与你相见。”

    男人乌黑的眼眸并无半分诧异,似乎早就料到这般结局。

    他盯着怀中人,一错不错。

    他想要唤她,可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唤不出来。

    喻幼清说道:“我会让人为你准备好一切。”

    屋内陷入沉寂,盛舒怀握紧女子床榻边的手帕,沉声道:“我什么都不要,公主把此物赏我罢。”

    夜深。

    公主府后门处隐约有两三人影,盛舒怀已换了便装,孑然一身,高坐于马背之上。

    “什么都不带么。”暗处传来熟悉声音,盛舒怀并未回头,声音冰冷刺骨,“看来一根指头,还不足以让大哥安分。”

    此刻天色太暗,瞧不清盛思远的神色,他看着马背上的胞弟,冷笑开口,“我没猜错的话,公主带领军队进京那夜,是你射箭杀了盛荣和先帝。”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盛舒怀神色不变,“你也恨他,不是么。”

    此处的他意味模糊,不知究竟是只先帝还是指盛荣。

    若非盛荣中庸默许,他们二人的母亲便不会先后离世,可若非先帝忌惮心太重,徐家也不会先后嫁进二女。

    二人均是沉默,盛思远向后一步,迈进公主府的门槛。

    他腰板直挺,眉头轻微耸动。

    “你可知道,在我幼时,姨母是我心中最善良美丽的女子。”

    姨母就是盛舒怀的母亲,也是盛思远母亲的亲meimei。

    二人先后嫁给盛荣,也先后惨死离世。

    “那年我母亲刚去世不久,她便进入府中。我知道她不喜欢盛荣,那时她总是坐在后院天井出神,一坐便是一下午。我偶尔偷看,总能瞧见她眼角的泪珠。我曾偷偷去过她的房间,在柜子里发现了一副画像,那画像上的人……是一位带着面具的男人。”

    “再后来她有了身孕,将军府上所有人都很欢喜,可唯独她,还是不高兴。那时的她仍旧瞧着天井出神,每每瞧见我,都会侧开脸颊,用手帕拭去泪水。”

    从未有人同盛舒怀说过这些。

    他记忆中的母亲温柔,却整日郁郁寡欢。

    幼时的他只有模糊的记忆,母亲对大哥很好,好到甚至忽略了他,可大哥从不领情。

    哪怕大哥因病双腿残疾,可所有人的目光也始终停在他身,从未关注过自己。

    他知道母亲不爱盛荣,他也恨母亲不爱盛荣。

    直到母亲去世,他才明白自己恨错了人,他应该恨的,是盛荣的中庸和无能,所以他立志,绝不要做和盛荣一般的人。

    “大哥是要与我谈心?可惜……我母亲死的那刻,我早就是无心之人了。”

    盛思远眸光晦暗,好似未曾听到他的话语,“七岁时,我在太学因残疾而被人嘲笑,是三公主出现将那群人驱赶,她给了我一块玉佩,说日后定会嫁给我。可后来也是因先帝的忌惮,一切成为泡影。你我二人今日结局,皆是先帝与皇权导致。”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盛思远收回目光,双臂一左一右扣上木门。

    “你去北疆之后,会有人时刻盯着你。我会成为公主的一把剑,倘若你有任何异动,我会第一个刺向你。”

    盛舒怀不语,双腿狠夹马腹,扬长离去时语气全是不屑,“与其在此处与我废话,不如去瞧瞧厢房的那群废物是否健在。”

    公主府烧起熊熊大火,前几日新帝送来的面首有的葬身火海,有的被烧伤重病,仅剩下那么三两个人,却因火势太大而被吓得呆愣。

    喻幼清身体尚未恢复,随手一挥,便将这群人安排到了其他宅子,并让人请了京城中最好的医师。

    这一年的京中再也不像晚年那般太平,新帝和三公主携手共治朝政,从百姓的徭役赋税到贵族的荫承世袭,几乎全部翻新,事无遗漏。

    朝中曾经对这位年轻新帝的议论声越来越小,甚至有些老臣已心生赞许,好似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危机,往往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