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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航号(十三)一周目

    

远航号(十三)一周目



    “阿姝阿姝,你在想谁?是不是在想珉玉?”

    沈姝专心想着某件事,只顾闷头踩着甲板的连接缝隙上走,她漫不经心地接道:“是啊。”等回过神来,小少爷果然已经把两颊鼓得像愤怒的河豚。

    “天老爷,谁来可怜可怜我哦。”白蔹一副西子捧心状,“未婚妻就要被野男人拐跑了……”

    “你说什么呢,”沈姝毫不留情地踢了他一脚,她的思绪像被猫挠乱的毛线团一样乱糟糟的,她得从中找到线头才行,“那位珉玉……那真的是珉玉吗??”

    “你难倒我了阿姝,他这个名姓不常见,如果你指的是那位红遍江城的‘烬海棠‘,那我可以保证我们刚才见的就是那位。”白蔹扯了扯嘴角,“他身上有种特别……招人讨厌的气质。”

    方才裘三千央万求,珉玉仍镇定地坐在椅子上,连转身都不曾,“不是在下无礼,是因为我此刻只上了半面妆,唯恐冒犯了少爷小姐。”然而语气淡淡,完全听不出惶恐,白蔹更是干脆直接伸出手去,将他的脸向沈姝的方向扳了过来,“你这样说才是真的冒犯了我呢,怎么?知道红气养人,但多尊贵的一张脸啊,也给沈小姐瞧瞧。”

    沈姝与他目光对上,疑惑的情绪不消反涨,她微微歪着头,探究的目光如同羽毛般从他的脸庞扫过。

    额头很像,眼睛很像,鼻梁很像,生气时被咬住的饱满唇珠也很像。

    可那就是不是他!

    就像是穿越小说中,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占据了原主的身体,不对,不止是珉玉,沈姝自己现在不就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吗?她惶然地看了看周围一圈各怀心思的男男女女,他们把根本不是珉玉的人喊作珉玉,这种诡异的错位感像细丝一样缠住了沈姝。

    直到舞会上也是心不在焉的。

    “对不起……”她又踩在小少爷白净的皮鞋上。

    白蔹一开始还会龇牙咧嘴地喊痛,被踩得多了感觉脚背都宽厚起来,他轻轻托住沈姝的蝴蝶骨,还有余力嬉笑,“那你告诉我,这是今晚你对我说的第几次对不起了?”

    “三次?五次?啊,我刚还数了一下的。”

    舞池里女士们的舞裙伴随着音乐节奏如波纹般绽开,沈姝不太了解舞会上换位置的规律,只得被白蔹牵着缓缓挪步,她花苞似的塔夫绸舞裙不出意料的成为舞会上的焦点,然而她疲于应付或许是听闻她盛名而前来搭讪的人,于是更安心地将自己的腰肢交给白蔹,自己散漫地踩着步子,大脑飞速运转。

    正如同人的一生要撒无数个谎,人的一生也会拥有无数个秘密。

    那些无关痛痒的秘密大概不算在41个的范围内。

    沈姝将目前已听说过的有关于马主管的言论整理了一下,打算舞会结束就往笔记本上写写试试。

    此时她应该滑步而出,她轻轻跃了一小步,裙摆仿佛掀起一阵绿色的云雾,然而转圈时失了方向,一不小心又踩中了一双皮鞋。

    顺着漆黑的长靴向上望去,一对婴儿蓝的眸子却微微眯起,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

    “沙夏?你怎么突然出现了?”沈姝吁了一口气,拍拍胸脯,“你吓到我了。不过我也踩了一脚,两清。”

    浅金色睫羽沉沉压下,沙夏微微歪着头,眼中似有不解。

    她忘记他听不懂了。沈姝扯了扯白蔹的衣角,“小翻译官,轮到你出马了,跟他说我不是故意的。”

    白蔹和沙夏在角落里嘟嘟哝哝了几句,沙夏随即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沈姝总觉得他投来的注视意味深长。

    沈姝这样告诉白蔹的时候小少爷不好意思地笑,“因为我刚刚分享了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不必沈姝追问,白蔹自会像叼来木棍的小狗一样捧出那束鲜花,他的睫毛胡乱眨动着,眸光躲来闪去,不敢和沈姝对视,“我请他帮我带了一束花。”他长吸一口气,另一只没有拿花的手悄悄从兜里捏出一枚指环,他们从舞池退下来了,沈姝正靠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白蔹就坐在她身侧的沙发扶手处,“这枚戒指潦草了些,但,但是我太想送给你了。”他一臂搭在沈姝背后的沙发沿上,另一只手将那枚素戒郑重地捧出,“当然了,我希望你就像轻松地收下爱慕者的鲜花一样,收下它。”

    在白蔹慎重的呼吸里,沈姝将指环拿在手上把玩。她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拿起指环却没有套在自己的手指上,反而牵起白蔹地手指,向他的指尖套去,“那你可以告诉我一个秘密吗?”

    女戒箍白蔹的指节上动弹不得,他望了一眼被沈姝捧住的自己的手指,呼吸粗重,水汽在他的眼中聚集,很明显的,他在索要一个吻,于是向沈姝靠近,近到两人几乎鼻尖相触。

    “当然。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沈姝。”

    沈姝猛地瞪大了双眼。

    强烈的疼痛忽然在眉心炸开,她闻到自己皮肤发出的刺鼻的烧灼气味。

    白蔹惊恐地张开嘴,这一幕在她眼前突然变得好慢,因而有些滑稽。

    周围人在尖叫吗?她不知道。

    她倒下去了吗?她不知道。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渐渐重合。

    这是她看到的最后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