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不能送给你。”

    她行动匆忙，口罩和眼镜还没整理好，被栏杆边一挂，半边口罩拉线扯到了眼镜腿，快要全部掉下来之前，小雾转过身。

    将拉线收紧，重新整理好，挂到白嫩的耳朵后方。

    眼镜腿也一并挂上去。

    景韵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便说：“阿忱，她好像是随着咱们来的。”

    “是不是找你有事？”

    若是寻常客流，景韵根本不会说这么唐突的问。

    全因今日封寺闭殿，外人无可进入，而她看起来并不像是院中工作人员，也没有佛前祈祷的架势，只可能是随行人员。

    景韵观察力很强，提问角度也准，像那个挂在天边的滚红烈日，灼灼地照过来。

    蒸得她口里发干，想要阻止的话固结在唇边。

    其实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她只是景雾的仿生人，不是原画作者，反之，景韵才是原作者目前现存在世的双胞胎jiejie，拥有景雾所有遗物的处置权。

    张冠李戴又能怎样。

    裴译忱不会相信她。

    双胞胎姐妹天生混淆难辨，景韵目前又主攻绘画方面，怎么都不会被怀疑。

    何况。

    景雾说：“我离开后，小韵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过的人。”

    “我们心灵相通，没有人比我更懂她。”

    ……

    小雾半垂视线。

    裴译忱的目光就再一次扫过来。

    与刚刚短暂的一瞥不同，现在他终于肯正眼看她，只是态度依旧轻慢，淡淡地说。

    “我不记得有允许你乱跑。”

    小雾说话本身就带着鼻音，现在戴着口罩，嗓音更低哑了，像是有一口可可粉黏糊住了喉咙。

    “关二少感谢我昨天晚上照顾关小姐，给了我一张通行券。”

    这话其实可以不说，随便编个理由也不是不行，如果是其他人问，小雾能在现场编出108条糊弄理由。

    可裴译忱不是别人。

    只是听他说话，便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麻麻发胀。

    钢架护栏也不显冰凉。

    松开手后，余温留在了上面。

    裴译忱扯动唇角，“挺大方。”

    气氛是僵硬的。

    但也不过几秒钟。

    景韵在旁边笑意融融地来回看，很快猜到了一些情况。

    “原来昨天晚上夏夏在你那里，那打电话过来的，也是你吗？”

    小雾看向裴译忱，见他满不在乎，才瓮声瓮气的应声。

    景韵连眼型都与她一样，此刻亮得惊人，好像对她很感兴趣，黑葡萄般大小的瞳仁中映着她纤细的身影。

    “要不要过来说话。”

    出乎小雾意料的是，景韵没再多问情况，而是说：“那里有风，会吹到你。”

    小雾的身躯僵硬一瞬。

    最多就是穿堂风。

    站在这里的时间里，她都没有感觉到，可景韵一说，好像真的有带起一阵小风，卷入她的后脖颈。

    凉丝丝。

    她敛下眉眼。

    此刻很想走，离开这两个人的视线范畴，可又想到景雾留下的手绘图，又鼓起勇气。

    “那个……”

    景韵的声音跟她同时响起来。

    只不过没再跟她对话，而是径自跳到裴译忱身上，带着促狭。

    “她是你的什么人？女朋友？”

    小雾遽然抬眼。

    裴译忱没理她，低头认真回答景韵的问题：“Puppy.”

    话里无波无澜的，好像只是提到一个什么小玩意儿。

    只是语气温和了些，比小雾听过的许多句话都温柔。

    还会解释：“床上伺候的。”

    景韵浅浅笑了下。

    好像见得多了，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猜对了。”

    裴译忱：“嗯？”

    景韵：“她的身形跟我差不多，估计口罩下的样子……”

    骤然顿住。

    似乎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在小雾面前发散，又说：“很少见到小狗独自乱跑，可能她今天有想求的事项。”

    “阿忱，等我们烧完东西，去殿外等等她好吗？”

    小雾的身体始终紧绷。

    看着裴译忱心不在焉地摘掉腕骨上那串佛珠，捏在手心中任意把玩，淡淡地回：“有什么不行。”

    说着，便让身边小师父拿供奉专用的东西过来。

    正常来说，除了烧香，栖昭寺是不允许烧其他东西的。

    可大概裴译忱的身份足够特殊，特殊到院内能够为他备好法事用具，随他想做。

    火光灼烧起来时，小雾身上热得不行。

    心脏被炙热的大手捏着，涩痛感频频翻涌。

    眼看着裴译忱漫不经心地烧掉三柱供奉的香，又烧了自己常戴的那串佛珠。

    还想去碰景雾那串画册时，小雾终于没有忍住。

    唤了一声。

    “主人。”

    裴译忱准备拿着画册的手指顿停在空中，转过头。

    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小雾咽下一口口水。

    “能不能，把那个画送给我？”

    裴译忱挑了下眉。

    旁边围观的景韵大概也没有想到小雾会提出这个要求，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你很喜欢我的画？”

    小雾连连点头，缓缓地说，“景小姐以前画的东西，如果能收来就好了。”

    不确定对方一定会答应，她又硬着头皮，多说两句。

    “比起水彩或者油画作品，素描才更加稀有。”

    景韵听着，点点头。

    可很快又摇头，满含歉意。

    “对不起啊，虽然看起来你好像真的蛮喜欢，但是这幅画不能送给你。”

    “这是我小时候送给阿忱的东西，中间我们经历了很多事情，如今好不容易重见，我希望能够趁此机会往前看。”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答应帮你再画一幅可以吗？”

    小雾闭了闭眼睛。

    片刻后，听见自己说。

    谢谢景小姐。

    手绘作品没有了。

    很快进入了贡品焚烧池。

    虽然灼热的火光逐渐蜷起，化成了一片片灰色的纸烬。

    小雾始终没有站到跟前去，只远远地扫着，又想。

    这样也好。

    景雾和景韵心灵相通。

    meimei想做的事，jiejie好像也心知肚明。

    当事人都不在了，谁变成那段记忆的主人公好像也不太重要。

    作为景雾部分遗愿的执行者，她好像就更不重要了。

    苦笑着摇摇头，在“待办事项”中删掉了这一条，没想到自己有什么所求，转身往殿外走。

    只是才走没多远，看到今日拜托的那位小师父出现在她的面前。

    告诉她：“你不是要找主持方丈，他说愿意见见你，快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