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腦

    對丁辰來說人生沒那麼難。

    家裡雖然不算有錢不過衣食無虞，還能讓她上補習班，她不是天才，但有些小聰明，只要按照社會鋪好的道路走，不出意外的話沒什麼好煩惱的。

    成績越高越好，未來的出路好壞用薪資來衡量，志願學校的優先順序就一路從入學門檻高往低排，能上哪就去哪。

    沒有什麼需要她思考，她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十月的尾聲，夜晚已經有點涼了，丁辰披著學校外套在教室裡振筆疾書，整頁數學題目有三分之一都被她圈了起來，代表她在做題時不會做，或者做錯了的。

    丁辰看著這麼多的圈感覺頭有點疼，她可憐的數學分數要是再拉不起來可不太妙。

    她在空白的地方寫下自己最新一次的模擬考成績，這已經是第三次的模擬考了，十二月中旬就會是最後一次，一月就得正式上場了。

    好消息是她的整體成績一直在進步，壞消息是她的數學沒進步。

    以現在的成績她肯定沒辦法和邱晏真上同一所學校。

    分數當然是往高了考好，但她原本沒那麼執著一定要上最高學府。

    丁辰煩躁地把數學的成績劃上底線，一條又一條，把那條線塗得又粗又黑。

    休息時間的鐘聲在此時響起，教室裡的幾個學生先後起身伸展，有的離開教室去拿學校發放的點心吃，有的結伴到cao場散步聊天。

    丁辰閉著眼睛趴在桌上，想像力開始活絡起來，想著和邱晏真上同一所大學的生活，她們可以一起選一些有趣的課、一起參加好玩的活動、一起到處去玩......

    想著想著，本來有些頹唐的丁辰稍稍振作起來，她拿著水壺往外走，在飲水機前和先一步出來的周祈安碰頭。

    兩人裝完水後打算到人少的樓梯間聊會天，沒想到和一對正在親嘴的小情侶打了個照面。

    丁辰和周祈安尷尬地捂著眼睛一秒也不敢多看，轉身頭也不回地跑了。

    她們的教室所在的樓層上方就是教師辦公室，這個時間點根本不會有人往上走，所以兩人壓根不覺得會在樓梯間遇見其他人，更不用說撞見這種場面。

    「嚇我一跳。」丁辰一邊下樓梯一邊說，「幸好不是認識的人，不然更尷尬。」

    「......妳自己做這種事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尷尬？」周祈安說。

    「我們才沒在樓梯間......」否認的話語嘎然而止，丁辰突然想起生日那天在樓梯間被邱宴真告白，還差點被吻。

    那應該算未遂吧。

    「我們沒在樓梯間接吻過啦。」

    「那就是在其他地方親過囉。」周祈安逮著丁辰小小的語病不放，「而且剛剛那個停頓什麼意思啊？妳們在樓梯間幹嘛了？」

    丁辰心虛地乾笑兩聲，她實在很煩周祈安這種敏銳的直覺。

    「還有，誰問妳跟邱晏真有沒有在樓梯間接過吻了？」周祈安一點也不管丁辰的感受，連珠炮似地說：「我要說的是你們畢業旅行在摩天輪上做的事。」

    丁辰惱羞成怒，「不要吵啦，妳不講話會死啊？」

    「兇什麼兇？妳害羞啦？」

    兩個人打打鬧鬧地到了一樓，慣用的樓梯間被占領，她們決定拿點小餅乾在cao場邊走邊吃，順便散散心。

    「話說妳要考哪裡啊？好像沒聽妳說過。」

    「應該是獸醫吧。」周祈安三兩下把一小包餅乾嗑光，又從口袋摸出另一包撕開，「看能考到哪間獸醫就去哪間。」

    丁辰嘴裡嚼著餅乾，「真假？」

    「很怪嗎？」

    「不會啊，只是有點驚訝而已。」

    升上高三後為了有足夠的體力讀書，有些學生開始培養跑步的習慣，丁辰和周祈安並肩沿著跑道最外側走，將內側跑道讓給跑步的人，cao場上其他學生大多都跟她們一樣邊走邊聊天．有的則一小群一小群坐在cao場中間。

    「妳呢？要去哪？」周祈安問。

    「不知道。」丁辰低頭看著紅色的跑道，「X大吧。」

    X大是公認最好的學校，所以即使是冷門科系，分數也是不低的。

    周祈安意外道，「選校不選系？」

    「也不算是......」丁辰小聲回，聲音聽起來有些虛。

    兩人沉默了一陣，周祈安忽然像是想明白什麼一樣轉頭看丁辰，「妳是要跟著邱晏真考？」

    丁辰不自在地攏了攏頭髮，卻沒有否認。

    「這樣......會不會......感覺......」周祈安猶豫了一下，「還是選自己喜歡的唸比較好吧？」

    「反正我沒什麼特別想讀的。」

    丁辰垂著頭走路，不免又想起自己糟糕的數學成績，眉頭不知不覺皺了起來。

    周祈安的目光隨意掃過夜晚的校園，片刻後她問：「那邱晏真呢？她要考什麼？」

    「獸醫。」

    「啥？」周祈安瞬間收回亂飄的眼神，「那我獸醫的名額豈不是少一個。」

    「我唬妳的。」

    「......是不是欠揍？」周祈安斜眼瞪向丁辰。

    「她說要考法律。」丁辰的表情放鬆了一些，「好像也有考慮牙醫。」

    周祈安一下發現了一個問題點，「那妳怎麼確定她會去X大？說不定她會考到別的大學去。」

    丁辰剛鬆開的眉頭又皺起，「妳詛咒她？」

    「靠腰這樣就叫詛咒喔？」周祈安翻了個白眼，「我是理性分析好嗎？」

    丁辰知道周祈安說的有道理，但她心裡非常相信邱晏真會考上X大，她甚至沒考慮過邱晏真去別的學校的可能。

    邱晏真本來就聰明又讀得這麼認真，她要是沒上那太沒天理了。

    不過她覺得這個「邱晏真百分之百會上X大」的論調說出來一定會被周祈安笑。

    丁辰用周祈安假設的情境想了想說：「就算她不是讀X大，法律跟牙醫靠前的學校也幾乎都在台北啊。」

    「搞不好......」

    「閉嘴。」丁辰直接打斷周祈安，「反正再怎麼樣我上個X大也不虧。」

    「喔。」周祈安老實住口，「我還以為妳是認真要追著邱晏真跑。」

    丁辰無語，「......我也沒那麼戀愛腦。」

    兩人不知不覺繞著cao場走了好幾圈，走到休息結束的鐘聲都響了，人群開始三三兩兩朝教學樓移動，準備回去繼續奮戰下半場。

    丁辰和周祈安正好在離教學樓比較遠的那一端，還得走將近半圈才能過去，她們也不急著回去，反正晚自習的管控沒這麼嚴格。

    「其實我想考X大還有一個原因。」在走回去的途中丁辰突然開口，「就是覺得這樣比較配得上她。」

    周祈安沉默了一會才說：「我覺得邱晏真不會在意這個。」她看向整個休息時段都有些低沉的丁辰，「而且其他學校也沒這麼差，還有H大啊、Y大啊，然後雖然在南部但C大也不錯吧？」

    「是沒錯啦......」

    「人又不一定要很優秀才能被喜歡。」

    丁辰輕輕地笑了，「妳講這種正經的話好奇怪。」

    「我真的想打妳了，好心被雷親。」周祈安氣得瞪大雙眼，但看丁辰的情緒有所緩和又鬆了口氣。

    周祈安說的丁辰也都知道，但她還是有點執著，所以數學成績進步緩慢才會讓她這麼焦躁。

    壓力和焦慮堵在胸腔，丁辰停下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周祈安正覺得奇怪，她就朝著教學樓衝去，還拖著長音叫了一下。

    被拋下的周祈安傻眼地呆立在原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

    完了，丁辰發瘋了。